落日燒紅了雲霞，路上的行人都拖著長長的影子，吳一一一步步踩著它們，不知不覺，停在一個熟悉的地方。

一品酒吧。

酒吧裏面的顧客還很少，她走到一個熟悉的位置坐下。隨便點一杯酒，只淺嘗了兩口，覺得並不好喝。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能喝那麽多。

枯坐一會兒，還是覺得無聊，起身離開，差點撞了人。“不好意思！”吳一一道歉，擡頭一看，居然認得，是那位老幫著陽修打電話的服務生。

“沒關系！你是……無情小姐。”

吳一一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
“……無情不是你的名字對吧！”

當然，誰會用這名字。

“小姐，我多句嘴，不是有句詩說，道是無情卻有情嘛，你要好好珍惜那位先生，他一定很愛你。他每次來都是看著你的電話號碼，痛苦，糾結……”

“哦……嗯……”吳一一與他揮手再見，有些匆忙地離開酒吧。她來，不是為了聽他的消息的。

回到家，靜寂清冷。

她從書架上隨手拿下素描本，薄薄的一本。翻開來，裏面有奶奶，媽媽的畫像。

跟媽媽離開以後，她唯一跟她提過的要求就是學畫畫，剛開始她畫得最多的是奶奶，十七歲以後，又多了媽媽，偶爾也會畫繼父和那兩個漂亮的妹妹。

其實……還有他，在那些孤寂的日子裏，在她恍惚間，她畫過無數遍，然後撕下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裏。所以，她的素描本都是薄薄的。

恍惚間，她又畫下了他的臉，不再是十五歲的樣子，而是皺著眉頭長著淺淺胡茬的樣子。

吳一一又想將畫撕下，可是看著紙張上逐漸變大的破口，看著畫中人緊皺的眉頭，好像這一撕就是撕裂了他！

她……下不去手……

到廚房找吃的，在冰箱裏看見啤酒。她記得他還搬來了紅酒。

他怎麽那麽愛喝酒？

難道真就是個好東西？

吳一一也不想吃東西了，開始喝酒，這個嘗一口，那個嘗一口，嘗來嘗去，只覺天旋地轉，滿世界都是陽修的臉……

她想要將他們趕走，可是怎麽也揮不去。她開始嚶嚶哭泣。在過去許多孤寂的日子裏，她也會害怕，也想要有依靠，一個人去看病，一個人面對空蕩又漆黑的房子，一個人在半夜被噩夢驚醒，一個人面對閃電雷鳴，一個人……長久都是一個人……

“陽修，陽修……”其實她曾多少次在淺意識裏念起過他的名字，多少次靠他的笑臉給自己支撐……“吳一一，不要說什麽不曾想起，這麽多年來你何曾有一日忘記！”

抱著他的畫像，哭泣呼喚，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打通了他的電話，對著電話一遍遍叫著“陽修”。

陽修與沈心悅正一起吃晚飯，聽著電話那頭的呼喚濕了眼眶，猶豫掙紮……僅僅三秒，什麽也沒說，丟下沈心悅快步離開。

電話那頭傳來的名字猶如魔音，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聽她順溜地叫自己的名字？！也不知她叫到多少聲，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，陽修焦急呼喚她，那邊始終沒有回答。

下了車，他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家跑，他期望她一定要在家，不然天大地大他又要到哪裏才能找到她，保護她……

開門的時候，他整個人都在顫抖。

……還好，在家。

她抱著本子，窩在沙發裏睡得正香。

這可惡的家夥！

陽修擦掉額頭的汗水，走近她。腳下不小心踢中啤酒罐，發出聲響。

吳一一驚醒，揉揉眼睛，落下淚來，“陽修……”她掙紮著起身，張開雙手想要抱他，只是雙腳無力，還未立穩，又倒向沙發……

陽修匆忙將她拉入懷裏，許久才相信她剛才確實是可憐兮兮地伸手求抱。

“陽修……”吳一一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，仰頭細語呢喃。

陽修的心裏軟成了棉花糖，卻也有無盡的苦澀心酸。他看見沙發上的素描本，摟著她坐到沙發上拿起來看。裏面的圖像是自己，摸著畫像上弄濕的地方，疑惑，這是眼淚嗎？

陽修撫摸過她的臉頰、頭發，看著她含情的雙眼，感嘆這許多年來她對他何曾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的真心柔情！

“一一，你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……”陽修撫過她的紅唇，低頭吻上這軟依在懷的人兒。懷中人兒異常嬌柔，回以從未有過的熱情，陽修緊摟住她反覆吸允，宣洩堆積成山的思念一任感情決堤。

直到兩人都快窒息他才不舍地放開她。吳一一迷迷沈沈地抱著他，恍惚睡去。

陽修控制著將要迷失的理智，一動不動地任她抱著，直到確認她睡熟才小心地抱著她往她的房間裏去。

很小心地將她放到床上，還是驚動了她。

“陽修，陽修……”吳一一慌張地圈住他的脖子，緊緊地抱住不放。她害怕失去他，從愛上他的那一刻起！

陽修被她拖到了床上，不知該喜還是該悲，“一一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多危險的事情？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擁有你！你個磨人的小壞蛋！

陽修想要起身，卻意外地發現她也有任性賴皮的時候。她無比專一地抱著他，堅決不放……

“好吧，一一你可要對自己做的事負責！”

陽修和她一同鉆進被子，再一次熱烈地親吻她，就在理智將失的時候，他還是停止了手上的動作，抱著滾燙的她一起待熱情褪去……即使曾千百次想過，他還是不想糊塗地獲得，他要在她清醒時，在她不帶著一絲疑慮的時候，擁有！

“一一，為什麽你的真心只能在我或你喝醉以後？為什麽清醒的時候可以狠心到一個電話都沒有？”

今天晚上，沈心悅說：“餘柏說她與鄭路只是短短的交往了一下。嚴格來說，這些年來她都是一個人……”

她還說：“在年前，他們也沒有交往過，那些同游的圖像只不過是做圖得來的。”

餘柏還告訴她，“這些年來他介紹了許多優秀的男人給她，結果沒有誰能走進她的心，長久以來她與誰都保持著距離……”

沈心悅還說：“她或許也和你一樣在意。你真的就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？”

她似乎真的和自己一樣在意！只是陽修搜遍枯腸也想不出自己有做過一次過份的事情。

“一一，怎麽會這樣？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會這樣？”

天明，吳一一從夢中醒來，入眼就是陽修的笑臉，她大受驚嚇，揉揉眼想確認是不是眼花。陽修早展顏一笑：“我考慮了一整晚，我固然能答應你的要求，也應該提醒你，你的要求提得不對。”

“……我……”吳一一已清楚地知道他們睡在一起，腦子裏嗡嗡作響，哪裏說得出完整的話。

陽修忍不住再次深吻她……不打算再為難她，看著她羞紅的臉，揉著她有些亂的頭發，笑道：“你要我做你男朋友，我答應了。不過，或許你已經忘記了，我們從未分手！”陽修有些氣惱地咬咬她的唇，在她負痛皺眉時又換作輕柔親吻，像是撫去她剛剛的痛楚。他終於移開唇，柔聲道：“餓了吧？別賴床，我很快弄好早餐！”

陽修起身離開，吳一一久久不能回神，只覺滿屋都是他的氣息。

“一一，是要我抱你起來嗎？”

吳一一回神，急忙起身，確定他們之間應該沒發生什麽誇張的事情，緊張的心緩和了幾分。

吳一一挪到廚房門口看他，心情極度覆雜。陽修靠近她很自然地親吻她，“不去洗洗？”

吳一一想不起昨天晚上發生了些什麽，只是覺得他的笑容更輕松了，有些像十五歲的樣子，而她知道自己更加不舍得移開目光。或許，她沒有力氣再推開他，那要不要忘記過去重新開始？

他又送她去上班，又好像回到了前段時間。車停穩後，吳一一沒有急著下車，猶豫再三，還是問他：“你晚上會回家嗎？”

“你希望我怎樣？”

吳一一看著他灼熱的目光，說不出來。

陽修笑著吻了吻她，“晚上來接你。”

吳一一心裏突突亂跳，點點頭下了車。她沒有立刻離開，站在路旁看著他。陽修揮手告別，她也對著他揮手再見。

如果不要去計較太多，她還是可以在他身上重拾溫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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